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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九哥

生死百家乐,拔一拔澳门赌徒的奇葩人生(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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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死百家乐/第十三章/说走就走的旅行/54)

  现实的问题是我已经没钱住旅馆了,只能找个地方凑和着对付一个晚上。我回到刚才逛过的那个杜甫草堂,找了张长椅躺下。我再次安定下来,觉得什么都无所谓。
  十月中旬的四川有点凉了,我把两套衣服统统套上后还是有点冷。没一会公园管理处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叔过来巡查清场时叫醒了我,不准我在那睡。我说我没地方可去了。他没再说什么,用四川话嘀咕了几句就走了。我以为他会去叫人来赶走我,然而他没有。过一会他回来了,拿了条破旧的毛毯给我。我再三谢了他。他说没关系,他说杜甫草堂就是他的家,也是大家的家。他这话说得有点过头有点打官腔了,不过我听了很受用——我他妈的至少有个地方睡觉了,其它的我才懒得管。以前我不怎么喜欢杜甫,不喜欢他那副潦倒落魄的穷酸样,觉得他不豪爽没魄力不像个爷们。但这会我对他总算有点好感了,我喜欢杜甫草堂这样的地方,喜欢他说什么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话。虽然以他的能耐也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但难得他有这份心。我可是既没那份能耐也没那份心。

  现在只要能凑合着活下去就成。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55)

  很快我就睡着了,睡得还TMD挺香。我这人还真适合当流浪汉适合跑路。我有两个优点,第一无论坐什么车坐多久都不会晕车,第二无论在什么地方睡觉都能很快睡着。如果有个职业叫跑路替身,那我肯定出类拔萃。
  第二天公园开园前那个大叔叫醒了我,叫我收拾一下去大门口管理处待着。他说我这样躺在公园里被那些游园的小孩子们看到了不雅观,影响不好。我只能收拾东西走人。在管理处他请我吃了顿免费的早餐,也就是半个玉米加一碗豆花。苍天在上,那碗豆花绝对是我生平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之一。这玩艺的味道怎么说呢,很地道,极具豆类原本的香气和纯真。印象中只有童年时在老家梅山才吃过有类似力度的食物,夏天一碗擂茶,冬天油煎糍粑。

  吃早餐时大叔问我是哪里人,为什么会搞成这样。我怕丢脸人没说自己是湖南人,但我也没再撒谎说自己是地球物理的应届生。我只说跟父母吵了一架大的就离家出走散散心,结果钱在路上被人偷了。他劝我散散心就早点回去。我说我会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最后他说我这样赖在公园也不是办法,就介绍我去他一个老朋友开的茶馆去打杂工。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56)

  他朋友的茶馆在望江楼附近一所旧民居的底层,叫忘川茶馆。这茶馆很旧,根本没怎么装潢过,到处是一副久经烟熏雾绕后的模样。但每天来这茶馆喝茶打牌的人很多,大部分是老人,也有一些三四十岁甚至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茶馆的茶卖得很便宜,十块钱一壶茶开水免费任加。那些老人一大早过来三五个围一桌点上一壶茶后一坐就是一天,闲聊打麻将下棋什么的。这边居然也有人打我们湖南老家那种跑胡子,规则也差不多。但更多的人是在摆龙门阵,打麻将,下象棋或者打拖拉机。

  我在茶馆干了两个月的活,包吃包住六百一月。我负责泡茶加水洗茶壶扫地等所有杂事,老板只负责跟客人聊天和收钱。虽然每天忙到晚上后我连腰都直不起来,但我觉得这日子过得还算踏实。你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赶紧把眼前的事做完就行。在那之前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泡茶馆这么上瘾,几乎天天一开张就来打烊了才走。
  在茶馆里时间过得非常奇特。仿佛很快,又仿佛很慢。说很快是因为每天都是重复同样的事同样的画面,所以一个月两个月过完仿佛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仿佛只在眨眼间。说很慢是因为一天要经历五次打扫卫生,两百多次泡茶,一千多次加水才会结束。停下来不忙的某些时刻,你觉得时间突然静止了,就像河水流到某个河湾后停了下来根本看不到有流动的迹象。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57)

  我在茶馆干到十二月中旬,那时天气已经非常冷了。老板给了两件旧外套给我穿,我自己也买了两件便宜的保暖内衣。每天面对着四川盆地那种像要下雪却永远都下不成雪的天气,我突然有点腻烦了不想继续再待下去。我跟老板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意思。他说快到年底了你回家也好,年轻人不要跟父母太拗气。我没作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话。他给了我一千二百块钱的工资。我以前为了买烟什么的找他预支过百八十块钱,他说那些就算了。我再三谢了他,然后去跟杜甫草堂的那个大叔也告了一下别。他也以为我要回家了,他为此感到高兴。其实我没打算回家,但我没在他们面前说出口。

  我知道自己要去哪。我想去西藏去拉萨。我早就该去西藏看看了。这么多年来我都干了些什么事?我他妈的什么也没干成!
  哪怕只是去趟西藏去拉萨看看也好,总比什么都不干强点。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6: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58)

  我买了成都直达拉萨的火车票,花了四百多块钱。这回我没逃票,突然间我赖得逃票了。逃票这种事,有时候得看心情。我打了电话给黎哥,告诉他我要离开成都去拉萨看看。他说冬天进藏并不是很合适,叫我自己多保重。我说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我此生坐过的最漫长的一趟火车,差不多坐了两天两夜。在兰州之前车上还是有蛮多人。过了兰州后人陆续少了,到了西宁后整个车厢差不多空了。本来是硬坐的席位现在我躺着睡觉也没人管了。过了格尔木以后,整节车厢只剩下我跟另外一个旅客。那人四十岁左右,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的游客。他给人一种多个形象重叠的感觉,类似于他可能是汉化的藏民或者是藏化的汉民那样。从格尔木到拉萨得半个夜晚加一整天,我只好走过去跟他坐在一起。

  空荡荡的列车寂然行驶在人迹罕至的雪域高原,这个场景想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6: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59)

  这位大哥是陕西人,他说他去日喀则找人,这是他第三次进藏。我们一起抽了根烟,彼此聊了下各自的情况。我依然是那个地球物理系刚毕业的大学生,怀着对西藏的好奇而来。我女朋友出国留学后不久就跟我分了手,她去法国学设计去了。大哥似听非听地听着,仿佛心里有什么事放不下。

  “你相信人死而复生吗?”他突然打断我的话问。
  “——死而复生!”我有点惊愕,“原则上我是不相信的。”我说。
  “恩,鹅知道,一般人正常情况下都不会相信,鹅以前也不信。”——他把我念成鹅了。
  他吐了一口烟。我们就坐在车厢内抽烟,没去两边的吸烟通道。这会列车空空如也,连乘务员都见不到一个。

  “但鹅现在有点迷惑了,”他继续说,“当一件事情出现破绽后其它所有的事情都会因此而改变。”

  我不知道他具体指什么就没有答话,只是不时点点头,默然听他娓娓道来。
  这个故事颠覆了我对生死的认知,既然让我看到一些新的希望,又让我面临更深一层的绝望。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死百家乐/第十三章/说走就走的旅行/60)

  他说他叫王道,是陕北高原某个小镇的人。二十来年前在他那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哥哥跟人赌博时因为赌资纠纷被邻村一个叫姓李民权的人给弄死了。他嫂子虽然报了案,但因为这是赌博而起的纠纷,乡派出所那边并不怎么重视,只不过走形式了解了一番情况。虽然也立了案,怎奈嫌犯当天就已潜逃他乡所以一时半会也没个说法。
  那时他血气方刚,况且因为他自幼父母早亡哥嫂待他恩如父母,所以他就挟利器去找李民权讨要说法。李民权杀人后已经逃到邻镇的亲戚家避祸去了。他几番打探终于在李民权躲藏的那个村庄拦住了割麦归来的李民权。他们扭作一团大吵起来,很多村民闻讯赶来围观。最后在众人的拉扯下他们被强行分开了。李民权当着众人的面发誓说他哥哥那天赌牌时出了千所以他才不愿意承认输掉的三千块钱。但他哥哥不依不饶,不但拿走了李民权牌桌上一千五的现金还扬言第二天要带人去他家牵他的羊占他家的窑洞。双方就此起了冲突,扭打在一起。骚乱中李民权用随手摸到的一根铁管击中了他哥哥的后脑勺,直插了进去,他哥哥就此送了命。王道不太相信李民权说的这些鬼话,但这时人群中有当事人站出来作证,说他哥哥那天赌博确实出了千。当地民风好赌,大家最恨赌博出千的人。王道见众人都认为他哥哥赌博出千死了活该,只好暂时忍气吞声走人完事。但他骨子里根本不相信自己哥哥是那种赌博出千的人。
  他狠下心潜伏在这个村庄周围,观察李民权的行踪准备伺机报仇。
发表于 2015-6-29 16:5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好的文采还堵啥
发表于 2015-6-29 17:14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涯没有看到过
发表于 2015-6-29 17:25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涯居然有这种帖子啊
发表于 2015-6-29 17:39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很好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61)

  一天傍晚王道见到李民权独自去河边帮他那户亲戚洗红薯,他便尾随其后用一把铁锹打翻了李民权。李民权晕倒后他又补了几下,直到确认他断气为止。他把尸体抛到了河里后连夜逃去了南方沿海打工。在南方安定下来后他搞了个假身份证,他用那个假身证进厂租房办居住证甚至差点还结了婚。他的生活一直非常俭朴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大部分打工挣来的钱他都汇给了嫂子以供她抚养那两个从小没了父亲的侄子。那些年他一直不敢回老家。有人问起时他就说自己老家已经没什么亲戚了。父母亡故,亲戚也不怎么走动,如此云云。
  就这样过了十年,王道已经习惯了这种躲躲藏藏用假身份证过日子的生活。他甚至在跟一个广西的姑娘交往,女方要求他去做上门女婿,他答应了。直到这时他才跟她嫂子坦白说自己十年前杀人报仇的事,并告诉他嫂子自己结婚后就再也不会回老家了。但他嫂子听了这事却十分困惑,她说李民权一直都还活着。听闻此消息王道十分震惊,他婚也没结就不辞而别回了家乡。

  他嫂子说的没错,随处都是李民权还活着证据。派出所没有李民权当年遇害后他家人去报过案的任何记录,村委曾有李民权领取退耕还林补贴的签单,还有他跟人结婚后把户口迁去女方家的记录。有同乡说几年前跟李民权一起在新疆的某个工地上干过活,还有邻乡的人也提起了他甚至说跟他一起打过牌,喝过酒。如此等等。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62)

  震惊之余,王道被搞糊涂了。他开始到处寻找李民权,他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当年杀错了人?这不可能,当年那个村子并没有不相干的人突然失踪或被害。难道自己当年根本没杀人?这也不可能,那个铁锹的形状和重量他至今记得,杀完人后去河边扔掉铁锹洗手时河水刺骨的冰冷他怎么也不会忘记。
  他去各个地方找李民权,四川、云南、新疆、浙江、西藏、东北、海南,每一个他听别人说见到过他的地方。李民权总是在各种建筑工地干活,时间最长一年短则半个月。王道甚至打听到了李民权老婆的名字并去过她的家乡寻找,结果几次都扑了个空。甚至有几回他觉得自己在工地打临工时还曾跟李民权一起干过活说过话,只是没有当场把他认出来。
  最近他听同乡说李民权在日喀则那边修路,就买了去拉萨的票想继续找他。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63)

  “你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完后他问我。
  “这事真的很诡吊,我也想不明白。是不是某个犯了事的人在李民权死后冒用了他的身份改头换面继续生活呢?”我试探性地推理道。我也不确定自己的思路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这是最大的可能。那几年正逢国内严打,很多在外面混不下去的恶棍流氓都跑回了老家。你说的这个事可能性确实蛮大。要不然为什么李民权从那以后再也没在老家现过身而只是在外面各个工地以打临工为生呢,是吧?”
  “对呀。所以我觉得你没必要花这么大力气去找他。何苦呢,是吧?”
  “也是,有时候我也这么想,希望自己能就此停下来。”他停了停,重新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后继续说。“可鹅就是不死心!年轻时鹅觉得给哥哥报仇是鹅这一辈子的使命,为此鹅甚至隐姓埋名在外面漂泊了十来年。可突然有一天鹅知道李民权根本没有死,至少名义上的那个李民权还没死,他还在领退耕还林补贴,还跟人结了婚,跟同乡在不同的地方喝过酒聊过天。鹅知道当年鹅做过那件事,杀死过一个人。可就算当初鹅杀死了真实活着的李民权的肉身,但名义上的他居然逍遥在外。家里很多老乡还在称道他的热情仗义。我哥哥在他们眼里却依然还是个因为赌博出千而被人弄死的不入流的混子。而鹅呢,只是那个躲在后面不敢吱声不敢报仇的二愣子。为此我常常在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真的报了仇?”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7: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64)

  “你当然报了仇。你没必要纠结这个。”我安慰他。
  他的情绪突然很激动,这让我有点害怕。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个杀人犯。我不想跟一个萍水相逢的杀人犯起什么冲突。
  “到底是以前活着的那个人还是后来这个死而复活的身份更能代表真正的李民权呢?如果鹅真的杀了李民权,为什么警察从来不找鹅麻烦,鹅也从未受到过任何法律的制裁?”他有点激动地说。
  这时有个乘务员走了过来,告诫我们不要在车厢内抽烟。我把烟灭了,他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地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乘务员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走了。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真的找到这个李民权了鹅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再杀了他我才算真的报了仇。这样一来鹅岂不是杀了他两遍。——你相信死而复活的事吗?”
  “怎么说呢,有的事情没办法一句话说死了,鬼知道呢!”我模棱两可地答道。
  “是呀,这种事谁他妈的说得准呢!”

  说完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他躺下去睡了,睡着了。夜色深沉,火车正在穿越辽阔无边而又茫无人烟的可可西里。我也躺下去想睡一会,但怎么也睡不着。我的心在翻江倒海,同时还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恐惧在滋生并增长。倒不是说杀人不杀人的事,而是关于存在的真谛和形式。我开始怀疑到底什么才算是真实的存在。

  当一件事情出现破绽后其它所有的事情都会因此而改变。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7: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65)

  那晚我生平头一次失眠了,我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最后我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我怀疑睡在旁边的这位大哥其实并不是王道,而是李民权。他当年因为赌博失手误杀了自己的同乡后常年隐姓埋名流浪在外。他不敢回老家,不敢跟别人说起自己的过去,不敢用真实名字进厂租房同女人交往。这么多年憋下来他实在受不了,最后他的精神日渐错乱,开始设想自己是被害人的弟弟王道。作为被害人弟弟的他希望人生能重来一次。于是在新的人生中他帮哥哥报仇杀了李民权,以此来减轻自己当年过失杀人的负罪感。但他的潜意识知道李民权其实还活着,还在忍辱偷生。于是他又不得不编出这个死而复死的情节,某个亡命之徒在李民权遇害那会刚好为逃避法律制裁而潜回老家,得知李民权死而未发的秘密后通过某些手段盗用了李民权的身份,因为比起李民权的过失杀人来他在外面犯的罪更恶迹昭著,甚至可能遭受全网通缉。最后他假装自己为了弄明白真相而去全国各地的工地边干活边寻找这个被冒充的李民权。
  他想找到李民权弄明白真相然后再次杀了他,而李民权就是他自己——也许他的潜意识在寻找一个自杀的理由和勇气。
  这只是我当晚纷芸复杂的若干猜测之一。也许现实世界远比罗叔卡博所描述的还要疯狂得多。

  火车越过唐古拉山口,经过那曲,最后到了拉萨。列车上听到的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让我觉得拉萨的一切都充满了隐喻和启示。
  也许我也是来寻找自己的吧,我心想。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7: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66)

  经过几千公里的漫漫旅程,列车终于在一个豪雪大作的黄昏抵达拉萨。中午时分开始下的雪,一旦开始很快便沸沸扬扬漫天飞舞起来。车厢里倒没什么,因为有暖气同也补充了氧气。一出车厢就感到整个人都要吹倒了。高原上朔风野大,无遮无拦。风仿佛从天边而来一口气直吹到世界的尽头,横扫万物。我把所有衣服都套上了,还是忍不住直打颤。我扶住站台边一根柱子,勉强站稳在那儿。
  我远远望了一眼拉萨,风雪之下看得不清,依稀亮着些灯火但不是很张扬。此刻,拉萨就像一家破旧的旅馆蜷缩在高原的深处等待着我的到来。四面天际线上那些隐隐发白的雪山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暮色已深。

  我不停颤抖,头一次为自己抵挡某个旅行目的地而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7:44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死百家乐/第十三章/说走就走的旅行/67)

  列车到站后王道顾自走了,临别时我跟他说了两句客套话,祝他好运能顺利在日喀则找到他想要找的人。他说他会的,反正他会一直找下去,找到为止。说完他走了,转身离开时他的眼神好像根本不认识我。
  我跟着稀散的人流来到车站广场的公交站,搭上1号公交进了城。我在城中心那一带下了车,然后问别人平措青年旅馆怎么走。那人反问我是老平措还是新平措,我犹豫了一下,说老平措。他就朝前面指了指。我走了五六分钟到了老平措的院门口。路灯下这个四合院光影交错的模样让我想起《新龙门客栈》和《双旗镇刀客》之类的西部电影。
  我住进了四十块一个床位的四人间。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此刻我只想洗个热水澡大睡一觉。进藏前我看过一些攻略,那上面说刚到高原的那两天最好不要洗澡也不要太多运动。攻略那种东西都是因人而异的,谁也没办法帮你把旅程提前给彩排了,所以我赖得理它们。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68)

  办完入住手续后我又买了桶方便面和一个饼才上楼。洗完澡后我把东西全吃光了,虽然方便面没怎么泡软——水开了但温度没到位——但我顾不了那么多。
  六点不到我就睡了,我喜欢那种钻进被窝后不管不顾的感觉。房间里没暖气,但有一两个看起来好像还没完全坏的暖风机。我按了下其中一个,它亮了,发出扑扑的杂音。我用手试了试还算有点热量,就把它搬到床头对着头的方向吹。

  一想到外面还在下大雪,我就情不自禁睡着了,像冬眠一样大睡过去。


  很久之后,就像石头缓缓沉入深潭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有人扯我的被子叫醒了我。我把头从被窝伸出来望了望他。他应该是昨晚住在这个房间的其它旅客。此人胡子拉渣一把年纪,跟青年旅馆这个词不太相称。
  “你不会是专门跑来拉萨睡觉的吧?”他盯着我看了看,问我。
  “我……不……”我的喉咙干得好像粘在了一起,根本发不出声音。我试着吞了吞口水,喉咙一阵巨痛。我并不是那种出了两点滴汗就说巨累巨痛的人。的确很痛。
  “我喉咙好痛……好像有点不对劲。”我总算能发出声了,不过很吃力。
  “那肯定!这里很干燥。你这暖风机怎么还对着头吹呢!”
  “干燥?”我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喉咙这么痛仅仅是因为干燥。

  我们就拉萨冬天的干燥谈论了一会,最后我跟他一样认为拉萨确实很干燥。并且我在心里暗下决心,下次见到刚来拉萨或者准备去拉萨的人,先跟他们谈谈干燥。头天晚上刚洗的衣裤随手晾在房间里第二天早上就全干了,就是这么个干燥法。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69)

  这个大叔说他要租自行车去哲蚌寺转转,问我要不要一起。我说我暂时不太想去那么远。他说很近骑车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一两个小时也很远呀!”我不耐烦地跟他强调。
  最后他有点扫兴地走了。这是我的错,我以前没怎么住过青年旅馆,不知道大伙都热衷于在青年旅馆结伴同游。问题是他太胡子拉渣了,我不太喜欢跟胡子拉渣的人一起出门。你免不了要跟他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吃饭时你没办法忘掉他那些胡子。


  我洗刷了一番,认真刮了刮胡子。短短半年我就已经到了不得不认真刮胡子的地步,隔两天不刮就会让人看出自己是个流浪汉。我照了照镜子,那个带着点娃娃脸的模样已经隐退了,换之以一副脸颊削瘦颧骨突出的浪子颜面。我他妈的是不是也老了,我心想。
  我来到街上。外面到处明晃晃地刺痛双眼,阳光强烈得跟夏天似的,雪还没怎么化四面反射着阳光。头上是一片蓝得晃眼的天空,蓝得让人觉得那不太像天空而是一片神秘的无人企及过的海湾之类的地方。蓝得让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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